塞尚为她画了无数张的画,却都面无表情

塞尚为她画了无数张的画,却都面无表情
 这张照片中的女人带着淡淡的微笑,看起来性格温和、和蔼可亲。 然而,在她的丈夫的画笔下,她总是神情木然、面无表情,有些甚至看起来很不高兴。  如果只有一两幅画如此,可以说是巧合。可如果29幅肖像都是这样呢?这是否反映了作画人与画中人的某种关系状态? 这对夫妇就是法国后印象主义画家保罗·塞尚(Paul Cézanne,1839-1906)及其妻子玛丽-奥坦斯·菲凯(Marie-Hortense Fiquet Cézanne,1850-1922)。

塞尚,1877年左右 | 玛丽·奥坦斯·菲凯,1870 年左右1869 年,在她19岁那年她遇见了已经30岁的塞尚,没过多久两人相恋。 当时她在巴黎的瑞士学院 ( Académie Suisse)艺术学校兼职做模特,本职是图书装订工。是什么让这个少女爱上一个比自己大11岁的男人呢?看中了他的艺术才华?家世?样貌?亦或是成熟的魅力?

塞尚年轻时候照片 | 塞尚,《自画像》1862-64真实的原因只有她本人知道,我们知道的是,在这段关系中,她没有多少话语权。 恋爱初期,他们的恋爱关系一直处于保密状态。因为塞尚担心父亲反对,从而切断对他的经济支援。 1872年,他们的儿子小保罗出生,塞尚依然没有向家人公开他们的关系。他为了掩盖女友和儿子的存在,反而经常与玛丽分居两地。

塞尚,《喂奶的女人》,1872这幅画是塞尚为奥坦斯画的第二幅肖像(第一幅画已经丢失,只留下一张画的照片),描绘了一个温馨的哺乳场景。 这幅画中奥坦斯慵懒优雅地靠在枕头上,带着淡淡的笑意,姿态缱绻,仿佛依偎在丈夫的胸膛。她怀中抱着正在吮乳的婴儿,神态透出一种母性的光辉。 我想,这是大概塞尚最爱她的时候,也是她与塞尚在一起时最幸福的时刻。 尽管已经有一个儿子,但是他们的关系始终不见天日。他们长期分居,感情也越来越稀薄,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了17年。 在1878年,塞尚的父亲发现了奥坦斯和小保罗的存在,果然大发雷霆,对他的支助削减了一半,塞尚因此陷入经济紧张。

塞尚,《坐在红色扶手椅上的塞尚夫人》,1877

塞尚,《塞尚夫人》,1877直到1886年4月,塞尚与奥坦斯终于在普罗旺斯的艾克斯举行了婚礼,出席人包括塞尚的父母和他们已经14岁的儿子。这场婚礼与爱情无关,当时塞尚已经公开表示自己对妻子不再有任何感情,只是为了让他们的儿子小保罗能成为塞尚家族遗产的合法继承人。在婚礼结束后,他们甚至没有在一起吃午餐,就像一场形式婚姻。 同年,塞尚的父亲去世,他继承了 40 万法郎的遗产,再也不用担心经济问题。

塞尚,《塞尚夫人肖像》,1885-87婚后,他们的关系越发疏远,开始长期分居两地。奥坦斯带着小保罗定居巴黎,而塞尚则常年居住在家乡艾克斯。 1906年,塞尚去世,他在遗嘱中没有留给妻子一分钱。 令人奇怪的是,两人的关系恶化到如此地步,塞尚却还是为奥坦斯画了这么多肖像画,哪怕是长期分居之后。 塞尚为奥坦斯画的29幅肖像,其中有一半是在1886年之后绘制。

湛蓝整理

湛蓝整理这是为什么呢?塞尚是以什么心情画他不再爱的妻子?而奥坦斯又是怎么面对画家丈夫的审视和观察? 画布上的她是真实的她吗?亦或只是塞尚眼中的她? 夫妻关系是成年后最重要却最难捉摸的关系,它以千万种形式存在: 有人相敬如宾,举案齐眉,传为佳话; 有人剑拔弩张,不死不休,就像曾经的大S和汪小菲; 有人貌合神离,维持表面的体面; 还有人渐行渐远,最终老死不相往来。 ……

塞尚,《塞尚夫人肖像》,1885-86而塞尚和奥坦斯的关系,似乎不属于任何一种。我们只能透过那二十九幅肖像画,窥见这段婚姻的真相。 画中的奥坦斯是“不美的”。她的头部常常简单地被画成椭圆形,像一张面具;她的发型大部分是单调的中分,梳成一个老土的发髻。

塞尚,《玛丽-奥坦斯·菲凯肖像》,1885-87还有她的脖子总是很粗,像一个圆柱体;身材看起来十分魁梧,严实地包裹在深色且朴素的衣裙里。 更别提她的表情——常常毫无表情。 这些特征让奥坦斯看起来就像一个古板、无趣的“老太婆”,哪怕塞尚从来不在她的脸上画上皱纹。

塞尚,《塞尚夫人肖像》,1885-87那么真实的奥坦斯是这样吗?她没有留下什么日记和书信,人们无从得知她的性格和生活。我们只能通过塞尚对她的评价来了解她,可惜只有只言片语。 他曾说:“我的妻子只关心瑞士和柠檬水。” 塞尚以苛刻、暴躁、冷漠和孤僻著称,他的朋友、残疾人画家阿基勒·恩佩莱尔形容他:“他是我所能想象到的最奇怪的人。”

塞尚,《阿基勒·恩佩莱尔》,1868法国著名小说家、剧作家埃米尔·左拉是塞尚的中学同学,两人的友谊持续了30多年,后来两人却因故疏远。

塞尚,《保罗·亚历克西斯给埃米尔·佐拉朗读》,1869-1870从上面可知,塞尚并不是一个好相处的人,可以想象当他的妻子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。 他们的孙子菲利普·塞尚曾说:“对奥坦斯来说,生活并不容易。和所有夫妻一样,两人之间也有很多争吵。他很可能无法忍受一个不那么独立的女人。”菲利普·塞尚还说:“我认为她对塞尚的重要性远超艺术史的通常评价。因为她总是照顾他,她接受了一切。”

塞尚,《塞尚夫人肖像》,1886/87塞尚的侄孙女玛尔特·科尼尔提到,奥坦斯对塞尚很有耐心,当塞尚睡不着的时候,她会在晚上给他读书,有时会持续几个小时。当塞尚的妻子需要包容和耐心,当他的模特还考验耐力。因为他曾要求模特“像苹果一样静止”。奥坦斯那些难以捉摸的表情,是不是长时间静止不动之后变得疲惫不堪的产物呢?

塞尚,《穿蓝衣的塞尚夫人》,1890对比塞尚最初和最后对奥坦斯的描绘,也能看出两人关系的变化。 下图的右边是塞尚为奥坦斯绘制的最后一幅作品《带绿色帽子的女人》(1894–1895),左边是1872年所作的奥坦斯哺乳场景。 二十多年的岁月变迁,让画面从暖色调变为冷色调,从温馨变为冷静,女人的表情也从缱绻变为冷漠,似乎印证了他们的感情由浓转淡。  值得一提的是,在电影《最佳出价》中也收录了一幅奥坦斯的肖像。 1892年奥坦斯已经42岁,这幅画中她穿着同样老气横秋的黑色长裙,不变的发型以及没有任何情绪的表情。然而,她的脸却看起来像少女一样,丝毫看不出岁月的痕迹。 这是因为塞尚的某种情感表达?还是只是艺术的表现呢?

保罗·塞尚,《暖房中的塞尚夫人》,1892 虽然奥坦斯没有留下多少信息,通过后辈的评价,可以推断出她很有耐心,在与塞尚的关系中是隐忍的、包容的,乃至缺少话语权的。 在她与塞尚长达37年的亲密关系中,她由19岁的少女变为46岁的中年妇人。其中有一半的时间是见不得光、不被承认的存在。在这漫长的37年中,她有过多少次愤恨、不满和痛苦呢? 她的呐喊我们听不到,只能看见她留在画布上那一张张看似麻木、毫无笑容的灰暗面庞,像极了坏的婚姻对一个女人的摧残。  唐朝女诗人李治在六言诗《八至》中写道:“至近至远东西,至深至浅清溪。至高至明日月,至亲至疏夫妻。” “至亲至疏夫妻”这句话仿佛就是奥坦丝与塞尚的真实写照。 他们是艺术史上最奇特的夫妻,地下恋、形式婚姻、最后形同陌路,却又成为最紧密的艺术搭档,留下29幅迷题一样的艺术珍品。  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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